第(3/3)页 清明前,苏明远果然来了,还带了他儿子苏晓阳。小伙子二十出头,戴副眼镜,看着文质彬彬,一进油坊就盯着榨油机看,“太姥姥日记里写,当年德山爷爷发明了个‘双杆榨’,比普通榨机出油率高两成,是不是这个?”胡德山指着院里那台老榨机,“就是这个,你看这两根木杆,得两个人配合着压,力道才匀。” 苏晓阳掏出个平板电脑,翻出张老照片:“我太姥姥存的,说这是她偷拍的德山爷爷榨油的样子。”照片里的年轻人赤着膊,正弯腰推榨杆,旁边站个穿蓝布衫的姑娘,手里端着碗水,正是苏穗。胡德山看着照片,突然觉得跟胡小满推榨机的样子重合在一起,忍不住笑了:“你看小满,跟他太爷爷一个姿势。” 胡小满正在试种金穗种,把拌了灶灰的菜籽撒进育苗盆。苏晓阳蹲在旁边帮忙,忽然说:“太姥姥日记里说,这籽爱喝水,得早晚各浇一次。”两人正说着,院外传来喇叭声,县文化馆的人又来了,扛着摄像机拍那本“穗记油方”。“胡师傅,这方子太珍贵了,能不能捐给馆里存档?”馆长一脸期待。 胡德山把方子往怀里揣:“不行,这得留着教徒弟。”小姑娘学徒举着刚抄好的方子复印件,“师傅说,我抄的这份可以给你们!”复印件上还画着小插图,筛籽的竹篮、炒籽的铁锅,都是她照着实物画的。 清明那天,油坊炸了油糕,用的是掺了陈年油的新油。苏明远带来瓶自家酿的米酒,说是按苏穗日记里的方子酿的,配油糕正好。张奶奶吃得直咂嘴:“这味跟当年穗儿姑娘带来的一样!”胡德山给苏穗的牌位摆了块油糕,牌位是苏明远带来的,就放在“穗记油方”旁边,牌位后面刻着“胡氏油坊”四个字。 下午,胡小满的育苗盆里冒出了嫩芽,嫩黄的芽尖顶着层灰,正是灶灰的颜色。“爹,你看!出芽了!”他喊得全院都听见了。苏晓阳赶紧拍照发朋友圈,配文:“百年菜籽,终见新芽”。不一会儿,点赞就爆了,有人问能不能买金穗种,还有人想来油坊学榨油。 胡德山看着那些嫩芽,忽然对胡小满说:“把东头那片地翻出来,专门种金穗种。”胡小满眼睛一亮:“爹,咱要扩大种植?”“不光这个,”胡德山指着那台老榨机,“把这榨机修修,搞个体验区,让城里人来试试手工榨油。” 小姑娘学徒正在写新的笔记,标题是“金穗种培育日志”,第一页画着株发芽的菜籽,旁边写着:“清明,见芽,喜。”她抬头看见胡德山和苏明远在商量修榨机,赶紧凑过去:“师傅,我能学修榨机吗?”胡德山笑着点头:“当然,这手艺也得传下去。” 谷雨那天,油坊来了群小学生,是文化馆组织来的,体验手工榨油。小姑娘学徒穿着蓝布衫,梳着苏穗当年的辫子,教孩子们筛籽。“太姥姥说,筛籽要像跳舞,”她边晃竹篮边说,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。胡小满带着他们炒籽,铁锅里的菜籽蹦得老高,溅到个小胖墩脸上,惹得大家笑个不停。 苏晓阳在旁边直播,镜头对着老榨机。“家人们看,这就是百年前的榨油技术,”他指着胡德山推榨杆的背影,“这位就是胡家传人,手法跟他太爷爷一模一样!”直播间里刷满了“想去体验”,还有人下单买新榨的油。 胡德山推完一榨,满头大汗,苏明远递过碗米酒:“歇歇,我来试试。”他学着胡德山的样子弯腰推杆,却差点把榨机推歪,引得孩子们大笑。张奶奶坐在门槛上,给孩子们讲苏穗和德山爷爷的故事,讲到两人偷偷在油坊藏菜籽,眼里闪着光。 傍晚,小学生们走了,油坊里还飘着油香。胡德山看着那片新翻的地,胡小满正在撒金穗种,苏晓阳举着相机拍,小姑娘学徒在旁边记录播种时间。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,和老榨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,像幅流动的画。 胡德山摸出那块铜片,上面的油菜花在夕阳下泛着光。他想起苏穗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:“油香不散,念想不断。”远处传来胡小满的喊声:“爹,快来帮我扶苗!”他应了一声,往菜地走去,脚步轻快得像年轻时一样。 夜色渐浓,油坊的灯亮了,映着墙上新画的油菜花,那是小姑娘学徒照着苏穗的手帕画的,比爷爷画的工整多了。灶膛里的火还没熄,锅里的油渣发出滋滋的响,香得能飘出二里地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