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墨问的喉结动了动。 他伸手拿起案头的灌钢法改良图,纸角还留着炭笔修改的痕迹,墨迹未干,分明是嬴轩近日才写的。 图纸边缘画着几株稻穗,旁边批注:此钢若用于镰刀,割麦可快半柱香。 先生可听过?嬴轩的声音放轻,不是刻在竹简上的规矩,是握过锤子的手,磨出茧子的指腹,是看见自己造的东西让日子变好时——他顿了顿,目光灼灼,眼里的光。 墨问的手突然抖了。 他想起今早出门前,最小的徒孙拽着他的衣袖哭:师父,墨门的工坊又要拆了,说是要给胡亥公子的私田腾地方。可此刻案上的图纸,每一张都标着官造通用四个大字,旁边盖着工官署的大印——那是只有皇帝亲批的器物才能有的标记。 我...我得回去和门中长老商量。他攥紧图纸,指节发白,但...但这灌钢法... 明日就让工官署送十炉碳过来。嬴轩笑着拍他肩膀,先生若信得过,三日后带徒子徒孙来,我让人把褒斜道商队的车轴数据送来—— 话音未落,窗外突然传来更夫的梆子声: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—— 更声惊得墨问手一抖,图纸散了半案。 他弯腰去捡,却见最底下一张图纸上,画着个四不像的木车,车轮比寻常大两圈,车轴处标着可换钢芯。 旁边批注:此车过褒斜道,遇山贼可撞开路障。 这是... 商队的人说,山贼爱堵窄路。嬴轩弯腰帮他捡图纸,但车轮够硬,车轴够结实,撞过去就是最好的刀。他直起身时,目光扫过窗外的宫墙,对了,先生可知胡亥今日让人烧了墨家在咸阳的工坊? 墨问的瞳孔骤然收缩。 他猛地抬头,却见嬴轩的表情平静得可怕,仿佛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:火是未时起的,我让人救了三车木料。他从袖中摸出块焦黑的木板,这是工坊门楣上的字,烧剩半块。 墨问接过木板,指尖触到焦木的粗糙,突然想起三十年前楚墨城破时,他也是这样抱着半块烧焦的木牌逃出城。 那时他发誓要让墨家再立起来,可这三十年,他连座像样的工坊都保不住。 太子...他声音发哑,您要的,当真只是匠人的手? 我要的是,嬴轩望着炉中跳动的火焰,天下的匠人,都能挺直腰杆握锤子。 此时东宫外,公输府的雕花门正被人用力拍响。 公输杰踹开厅门时,公输岳正对着案上的青铜爵发怔。 烛火在爵身上投下晃动的影子,像极了二十年前赵高送他的那枚玉扳指——那时他还是个小小的木作监丞,赵高拍着他肩膀说:公输家的手艺,得配得上更高的位置。 父亲!公输杰大步跨进厅里,腰间的玉牌撞在案角,太子今日在羽轩阁见了墨问,灌钢法的改良图都给看了!他抓起案上的茶盏灌了口,墨门要是投了太子,咱们公输家这些年跟着赵中车府令做的那些...那些见不得光的活计—— 住口!公输岳猛地拍案,茶盏地碎在地上。 他盯着儿子发红的眼,想起公输杰十二岁时跟着他去见赵高的模样,那时孩子还会害怕,现在却只剩急切。你当太子是慈善家? 他要的是天下,咱们公输家不过是他手里的刀! 可刀也分快慢!公输杰踢开脚边的碎瓷,赵高现在连章邯都调不动了,陛下的病一日重过一日,太子监国三月,工官署、卫尉府、甚至北军都开始听他的——他凑近父亲,压低声音,今早我见中车府的马车往咸阳城外去了,车帘缝里漏出些黄绢,像是...像是遗诏的封泥。 公输岳的手猛地一颤。 他想起三日前赵高差人送来的密信,信里只有八个字:稳守旧局,静候新主。新主是谁,不言而喻。 他摸出袖中那枚已经磨得发亮的玉扳指,突然觉得烫得慌——这是赵高当年许他位列九卿的信物,可现在,太子的羽轩阁每日都有郡县的工官来送文书,连蜀地的冶铁商都会绕路来咸阳,就为见太子一面。 父亲,您忘了十年前吗?公输杰的声音突然放软,墨家占了楚墨城的铁矿,咱们公输家只能接些修宫殿的活计,连给陛下做龙舟的差事都被抢了。 第(2/3)页